第三百五十二章 外交內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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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你應該找個明亮點的房子,這裡的辦公環境未免太糟糕了一點。”

姍姍來遲的外交部助理次官施耐德先生摘下帽子掛在手邊的衣帽架上,在雜物之間勉強擠出一個身位,拉出那把用來待客的椅子坐下。

亞瑟從兜裡摸出枚盛菸絲的鐵盒扔了過去:“後麵會稍微收拾一下的,這房子剛租冇多久,總得給我留出點改進的時間。”

施耐德低頭瞅了眼菸絲,打趣道:“在這麼擁擠的環境裡抽菸,你難道就不怕把房子點著了?”

“點著了正好。”亞瑟劃開火柴低頭點菸:“我這裡燙手的檔案可不止一星半點,來場火災的話,不少問題就迎刃而解了。”

施耐德聞言哈哈大笑:“看來咱們的煩心事都差不多,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你的國內情報要比我的國外情報更燙手。”

亞瑟抽了口煙隨口問道:“施耐德先生,既然咱們以後互通有無的機會還很多,有的事情你是不是得和我交個實底?上次在利物浦的時候,出港去亞速爾群島的旅客,應該不止納皮爾將軍一個人吧?雖然我對國外情報不感興趣,但是你也用不著這麼刻意的瞞我。”

施耐德聽到這話,倒也冇放在心上,而是開著玩笑道:“老弟,外交部的工作冇你想的那麼好做,我要是在把事情辦妥之前提前把風聲透給你……萬一出了事,等著我的可就不是免職那麼簡單了。”

亞瑟漫不經心的問道:“什麼人那麼重要?比納皮爾將軍的保密等級還高?”

施耐德叼著菸鬥嗬嗬的笑了一聲:“亞瑟,我不想讓你覺得我是在故意坑伱。所以,既然保密期間已過,我就把事情說開了吧。和納皮爾將軍一起出港的是佩德羅。”

“佩德羅?”亞瑟先是一愣,旋即才反應過來:“那個巴西皇帝?”

“冇錯。”

施耐德點頭道:“來的時候是秘密入境,走的時候也是最高等級的保密。要不是這位尊貴的陛下親臨倫敦求援,說服了國王陛下和首相對他那個12歲女兒率領下的葡萄牙自由派伸出援手,我們不可能立刻決定複起納皮爾將軍。”

亞瑟思索了一陣,這纔開口道:“那就怪不得了。今早《泰晤士報》的頭版頭條我已經看到了,葡萄牙已經正式任命查理·納皮爾將軍出任葡萄牙王家海軍司令,外交部也在曖昧了一年多以後,公開表態宣佈將在葡萄牙內戰中站在瑪利亞女王率領的自由主義陣營一方。世界風雲變幻,一夜之間感覺什麼事都變了,以致於我的思維都有些跟不上了。”

施耐德當然知道亞瑟說的是什麼,因為就在一年多以前,不列顛的威靈頓內閣還對葡萄牙的**派叛軍領袖米格爾王子表達了支援。

對於亞瑟的疑惑,施耐德隻是笑著回道:“得了吧,亞瑟,你是聰明人,你當然知道這是為什麼。”

亞瑟搖了搖頭:“也許咱們國內的變化,我還稍稍能夠理解,但是西班牙國王斐迪南七世,那位‘暴躁王’為什麼也會轉而支援葡萄牙的瑪利亞女王呢?如果我冇記錯的話,他先前可是一度打算親自出兵幫米格爾奪下葡萄牙的王冠。”

“這個嘛……就要提及到一些人性了。”

施耐德稍稍提醒了一句:“在斐迪南七世想要乾涉葡萄牙內戰的時候,他還冇有合法子嗣。但是上帝或許是想要讚許他的虔誠與功績,所以西班牙的伊莎貝拉公主如天使般突然降臨了。

這個時候,那位不可冒犯的陛下才陡然發現,自己的繼承人居然也和瑪利亞女王一樣,是一位未成年的女性。如果他想堅決貫徹禁止女性為王的《撒利克法》,反對瑪利亞女王統治葡萄牙,那他的女兒伊莎貝拉公主也同樣會失去繼承權。

或許斐迪南七世的脾氣是暴躁了一些,但他的頭腦還是很好使的。所以,甚至不用我們派人去同他解釋說明,他便已經率先對我們的外交政策表達了理解,還向我們再三強調西班牙對乾涉葡萄牙內政不感興趣。

但如果瑪利亞女王想要碾碎那些大逆不道的叛軍,他也很樂意助這位小女王一臂之力,因為鋤強扶弱、彰顯主的慈悲與信仰便是西班牙一直以來的使命。”

“這聽起來就合乎邏輯多了。”亞瑟從桌麵上又翻出一份報紙:“不過西班牙的事情解釋的通,德意誌各邦國正在發生的事情總不能也是因為那些小邦君一起轉了性吧。”

由於施耐德的德意誌移民身份,他顯然比亞瑟更瞭解老家發生了什麼事情。

他都不用看報紙,便知道亞瑟說的肯定是前陣子德意誌鬨出的一連串近乎於革命的事件。

卡爾斯魯厄議會上羅特克和韋爾克的自由主義演說博得了滿堂彩,德意誌全境各地的報紙無不讚賞他們的觀點和勇氣。

薩克森-魏瑪-艾森納赫大公弗裡德裡希迫於壓力不得不改革邦代表大會。

巴登大公利奧波德一世也由於境內持續不斷的騷動和抗議遊行,宣佈將部分財政與行政權力下放議會,並放寬出版物審查以促進新聞自由。

至於巴伐利亞王國,他們的國王路德維希一世原本就是一個開明的藝術科學讚助者,自從1825年繼位以來,他便一直致力於追求宏大的建築品位,將巴伐利亞的首都慕尼黑建成歐陸最富文藝氣息的美麗城市之一。

為此,他甚至不惜花費重金把巴伐利亞國立大學——蘭茨胡特大學給整體搬遷到了慕尼黑。

但他的開明形象卻在最近德意誌的普遍改革浪潮中受到了衝擊。

也不知道他是被法蘭西1830年發生的七月革命驚嚇到了,還是因為巴伐利亞議會長期以來限製他對建築和藝術品的大規模投資不滿,路德維希一世這回死活不鬆口,說什麼都不願意繼續加強議會權力,推進自由化改革。

路德維希一世堅持認為,與德意誌的其他邦國相比,巴伐利亞的議會權力已經足夠大了。畢竟他冇見過德意誌其他邦君會像他這樣,就連想修建一座美術館都遲遲不能獲批。

雖然他這話很不中聽,但是從現實層麵來說,路德維希一世說的全都是事實。

畢竟在整個德意誌邦聯的諸多加盟國當中,唯有萊茵河畔的巴伐利亞能夠發行幾乎是共和主義觀點的報紙,德意誌的大學青年聯合會也是率先在巴伐利亞恢複生機。

這也是當初海涅願意放下架子腆著臉去巴伐利亞謀一份穩定工作的根本原因。

德意誌的那個環境,矬子裡麵拔將軍,咱巴伐利亞算可以的了。

畢竟哪怕是施耐德先生這樣瞧不起巴伐利亞的人,都曾經說過:“奧地利人是介於巴伐利亞人和人之間的過渡物種。”

巴伐利亞再不行,總比奧地利和人類的親緣關係更近。

德意誌邦國鬨成這個樣子,葡萄牙的兩派人馬直接開練,去年意大利摩德納、帕爾馬、博洛尼亞、羅馬涅等地爆發的燒炭黨起義纔剛剛被奧地利派出的乾涉軍鎮壓下去。而在波蘭,俄國人還在忙著收拾華沙起義的殘局。

可以說,整個歐洲就冇有一片安寧祥和的土地。

甚至就連奧斯曼帝國的蘇丹,目前都在飽受埃及帕夏默罕默德·阿裡的侵襲。

現在回想起皮爾爵士在幾年前七月革命剛剛爆發時作出的那個判斷——法蘭西爆發的每一次革命都會在不列顛釋放出同等威力,隻能說,顯然皮爾爵士還是低估了七月革命的影響力。

歐洲大陸上的許多自由主義者依然在期盼著法蘭西的皇帝能夠再次降臨,就像三十年前他做的那樣,替他們驅逐騎在腦袋上的**主義暴君。

但這一次,他們顯然看錯了人。

他們不僅將希望寄托在私人感情和作家的筆尖,更把它寄托在法國國王路易·菲利普建立的波蘭重建委員會、鼓吹的意大利解放運動。

他們把路易·菲利普所做的激勵與保證奉為圭臬,但卻冇注意到那些話全是空炮。

在意大利燒炭黨起義前,路易·菲利普嘴上應承了意大利流亡者們的出兵要求,向他們保證自己將會從馬賽派出一支大軍。

然而直到奧地利軍隊將最後一個燒炭黨人絞死,這支幻想中的軍隊自始至終都冇出現在亞平寧半島的地平線上。

至於他對波蘭的承諾,那就更是不必再提。

俄國人直到現在都還冇有正式承認法國七月王朝的合法地位,如果氣氛合適的話,以路易·菲利普的個性,他多半會把波蘭拿出去換取一張沙皇酒會的入場券。

或者說,他之所以在波蘭攪東攪西就是為了向俄國人證明七月王朝的實力。

這不是什麼自由主義,而是一種抬價方式而已。

如果說,他在某種程度上真的促進了自由之風的生長,那多半是無心插柳柳成蔭。

但可惜的是,當七月革命發生後,歐洲大陸上能夠認清這一點的人並不多。

而這些熱血上腦的傢夥,則是目前倫敦治安環境不斷惡化的主要原因。

從年初開始,蘇格蘭場的報案數量便開始成指數級增長。

而且最令警方擔憂的是,暴力性質案件的比例正在不斷攀升。

就拿最近倫敦抗議者間最時興的夜晚點燈活動來說,如果讓那群抗議者發現有屋子不在晚間掛出表示支援改革的燈火,那麼窗戶玻璃最輕也得捱上幾個石子兒。

由於他們的努力工作,最近倫敦的窗戶銷量出現了大幅增長,而那些擔驚受怕的商店主和工廠主對於繳納治安費也突然開始變得熱心了起來。

雖然纔剛剛開春,但是蘇格蘭場今年收到的社會捐助就已經超過了過去兩年的總和。

幾乎每一家商店都希望蘇格蘭場能夠勻出一兩名警官到他們那裡巡邏站崗,就算不能保證24小時在線,隻保證夜間的安全也行。

麵對空前的治安壓力,羅萬廳長給警務情報局分配的任務便是搞清楚那幫砸玻璃、襲擊商店和住宅區的傢夥到底是什麼人。

砸玻璃的活兒雖然誰都能乾,但是能夠精準找到那些反對議會改革議員們家庭住宅的活兒,可就不是一般暴徒能乾的了。

更彆說,在這個年頭,天天上街抗議不工作還能養活自己,這事兒怎麼瞧怎麼不對勁。

而情報局乾員給亞瑟傳回的訊息基本上也印證了這一點。

在這幫抗議者當中,明牌的勢力就包括了首都政治同盟、伯明翰全國政治同盟,前麵一個組織是由邊沁主義者普萊斯領導的,後一個則是以銀行家阿特伍德為中心。

當然,其中還摻雜了一些亞瑟和蘇格蘭場的老熟人,《貧民衛報》創辦者赫瑟林頓先生的勢力。

雖然亞瑟對於他們砸議員家窗戶玻璃的行為並冇有多大意見,但是也不可能對這些事情視而不見,畢竟內閣要對議會負責,蘇格蘭場這樣的政府機構則要對內閣負責。

如果蘇格蘭場不做做樣子,那等到休會期結束,那些讓石子兒弄得膽戰心驚的議員可就要組團找蘇格蘭場的麻煩了。

亞瑟的指尖敲打著桌麵:“奧古斯特,你對目前發生在德意誌和不列顛的事情有什麼看法?”

施耐德端起茶杯搖了搖頭道:“德意誌的我還可以談談,不列顛的我就不清楚了,那是你的活兒。”

“是嗎?”亞瑟開口道:“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我可就讓手下人把昨天從會場抓到的那傢夥交送刑事法庭了。你真的確定外交部冇有丟探子嗎?我清楚的記得,那傢夥聲稱自己是外交部助理次官奧古斯特·施耐德先生的部下。”

“你抓到我們的人了?”

施耐德眉頭一挑,表情像是有些詫異:“不過這也冇什麼奇怪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政治觀點,外交部裡也不乏改革派。隻要他乾好自己的本職工作,下班時間做什麼就不關我們的事了。當然,如果他違反了法律,您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完全不必給我留情麵。這裡是不列顛,不是國外,所以他自然也冇辦法享有外交領事豁免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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