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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仔細聽了聽，敲門聲變得急促起來。

何長歡連忙披上一件外套去開門，萬束光線隨著慢慢打開的門縫湧了進來，讓整個房間的地板都被亮光照拂，也讓門口矗立著的人的輪廓蒙上了一泛著光的金箔。

一陣涼風也順著光的方向灌了進來，這一陣風吹得他更泛噁心了。

也可能是做了無數個夢後的後遺症。

他隻覺得胃裡麵什麼東西在翻滾絞碎，極力控製住自己的身體，可是短時間內怎麼也控製不住湧上來的本能反應。對麵的人一時間還冇有反應過來他捂著嘴的用意。

幾秒後對麵的人隻見他抓住自己的手臂，聽到了“嘩”的一聲，隨後一隻袖子便沾染上了溫熱的嘔吐物。

那個人發出“嘶”地一聲驚歎。

何長歡內心直呼救命，但暫時也顧不上這麼多。

一到高原，何長歡感覺回到了唸書時身體最差的那陣子，虛弱得不行。

隻顧著轉身去廁所，把昨天吃進去的金吐乾淨，他感覺整個人好像又活過來了一半，這時才恍然客廳裡還有一個高大的身影。他趕忙邁開腳步，走出廁所發現那個人在桌邊正拿著紙巾擦拭自己的黃色衛衣袖口，他才抬眼看向他的臉，帶著口罩都覺得他臉色蒼白難看。

“對不起，師傅，我剛剛冇有忍住，我不是故意的。”他急忙也抽出幾張紙中幫他擦拭，可是在衣服留下的味道怎麼也擦不去。

“抱歉，非常不好意思，這樣吧我付你乾洗費，好不好？”

“不用。我已經安裝完了，我隻是敲門要你測試一下信號而已。”他皺著額頭。

早知道還不如不敲這個門。

“辛苦您了。”他用手捂著臉頰，冇有精神地垂著頭，他一邊拿起桌子上的熱水喝，一邊拍打自己的胸口。

“我試試現在的信號，您稍等。”

他看到了與昨天的截然不同的右上角顯示出滿格的信號。

隨後一條又一條的簡訊隨之“叮叮”響起，發出悅耳的鈴聲。

如果冇有問題，記得登錄一下內網完結一下這個工單。”他邊收拾自己的揹包，邊整理好自己的工具準備離開。

“等一下，師傅。”何長歡邊看著手機傳來的訊息邊伸手示意他停止步伐。

師傅回眸直視著對麵這個人，並露出了疑問的神色。

“是這樣的師傅，你看我剛搬來這裡，高原反應又很嚴重，但是呢，我的行李剛剛到樓下了，疫情期間快遞員不能上門，我身體動過手術，不太能彎腰，所以……”何長歡雙手合十並在空氣中前後襬動，用可憐巴巴的眼睛望著他，試圖乞求一點幫助。

他靜靜地望著他，等著下文。

“可不可以麻煩您幫我搬運一下我的行李。當然是有償的，我可以給您每件……”她嘗試用著試探的疑問語氣。

“……10元的小費，您看怎麼樣？”

他發現從昨天到今天，雖然這人看上去好像不情願，麵無表情的，但其實蠻好說話，所以最後鬥膽再讓他幫一個小忙應該不過分吧。

師傅瞥了一眼他煞白的臉頰，“在一樓？”

“冇錯的，謝謝您。”何長歡彎起眼睛。

下到一樓的時候，五個身材魁梧的大箱子正在靜靜地等待著他，他搖了搖頭。等到男人氣喘籲籲地將五大大箱子從一樓搬運到四樓時，豆大的汗珠順著地心引力從上至下，流淌進入了脖頸。

何長歡在旁邊趕緊遞上了一杯白開水。“師傅，我加一下您微信吧，我把給您乾洗衣服的錢一併轉給你。”

他累得說不出話，雙手擺了擺。他還冇有來得及叫住對方，就隻剩下快如鼓點的腳步聲了。

何長歡關上門纔看到鏡子裡的自己，才反應過來麵色發白又憔悴，剛剛還以這幅麵孔示陌生人，有辱斯文。

不一會，他聽見門口有一陣敲門聲，打開門，低頭，地上有一罐氧氣瓶。原來，在遠在千裡之外的他鄉依然會有陌生人願意伸出援助之手。

氧氣瓶的閥門“滋”一下被轉動。

可能是心理作用，何長歡一瞬間感覺頭腦清醒多了，冇有了剛纔的頓重感。

他在家休整了一個週末之後，身體基本恢複了往常的活力。

星期一去雪原分公司報道時，他換上了正式職業裝，雖然穿的厚，但何長歡骨架不大，人又很瘦，以前又經常生病，所以整個人都不如正常的成年男性有精氣神。

如果說他還未上班時，心情還帶著一絲忐忑，那麼從進這棟樓開始，他的心便是涼的。他深刻地認識到辦公環境和辦公設備都和京北總部天差地彆。

略顯老舊的辦公桌和昏暗的樓梯間，讓他不自覺地懷念起總部寬敞的會議室和高大寫字樓窗邊一整塊的玻璃幕牆。他感覺自己好像就是公主被迫下了凡，這與他格格不入的辦公室環境也不值得他早上花上一個小時來梳洗打扮。他經過7樓靠近茶水間的辦公室門縫好像窺見了一個似曾相識的正在低著頭的背影，他又張望了一眼。

眼花了吧估計。

在這個地方連空氣都不是很熟，怎麼會有認識的人呢梁亦傑帶著他已經走到了7樓的最儘頭，在辦公室門口停下了。小聲地對著他的耳朵低語，

“這是公司的總經理羅總，你可以敲門進去打個招呼。”

他看著那扇門果斷地敲了下去，得到了請進的答覆後徑直走了進去，隻見一個微胖的中年男人掛著一個憨態可掬的笑容，整個人慈眉善目的。

“羅總好，我是總部派過來的項目經理何長歡。”他畢恭畢敬地微彎著腰打了一個招呼。

“小何啊，你好，我聽HR跟我說了。之前幾年也陸陸續續有總部的人過來幫忙，藉助總部力量發展我們西北的網絡事業，雪原就是總部在西北的試點城市，我們雖然隻是一個分公司但是總部確實傾斜了很多資源給我們。”

說著一邊便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水。“所以啊，我相信你在這，也能發揮你的才能。”

“嗯嗯，好的。”他裝作乖巧地點著頭。

“等下的11點大會，我會跟整個公司的人介紹你，你私底下可以跟大家鄉接觸接觸，尤其是跟著安譚生多多學習，這一年他會直接帶你開展這邊的工作。”

“嗯嗯，好的。”依然是與老闆模式化的聊天回覆。

其實他和鄧彭的相處前期也非常模式化，永遠都是他佈置任務，然後何長歡就會順從。但是擁有太過於順從的下屬，上級一旦失去邊界感就會開始出現不可調和的矛盾。

梁亦傑帶著他去到了他的工位安頓了下來，他將自己的手提單肩包輕放在桌麵上。

那是一間空間還算寬敞明亮的雙人辦公間，大家不用擠在阡陌縱橫的格子間，這裡有很多獨立的辦公室，還算是有優點的。

部門的週會在一間不算特彆大的會議室裡進行，整個分公司一共就幾十來人，羅總向眾人熱情地介紹了何長歡，他站起來用同樣熱情的語氣向大家打招呼。

直到看到了一副年輕的似曾熟悉的眉眼，今天的他冇有帶口罩但何長歡清晰地記得眼前的這上半張臉。

他瞳孔開始微微晃動並伴隨著一臉驚訝。

.....

——這不是昨天的維修師傅維修師傅也要參會的嗎

隨著羅總隆重介紹安譚生的頭銜和職責，什麼集團最年輕的十二級工程師，技術專利多少項，一句句隔空咣咣砸到了何長歡的腦袋上。

空曠的會議室兩人麵對麵，視線就此交彙，何長歡撞上了一雙天生帶有冷感的眼睛，那雙眼睛莫名地帶有侵略性，他打了一個激靈，猝不及防地挪開了眼睛。

何長歡腦海裡閃現過自己的所作所為，表情逐漸凝固。

想起嘔到他身上的那一身汙穢，以及他幫忙搬運完後說不出話的神情。

當時那些他腦子裡進的水，都成為了此刻掌心源源不斷冒出的汗珠。

鋪天蓋地的窘迫向他襲來。

隻聽見對麵飄來一句:“歡迎孟經理，孟經理長途跋涉來我們這裡工作辛苦了。”

安譚生抬眸直視著他，又語氣正經淡然地補充說，“麻煩您會後來一下辦公室，我跟你簡單地講一下目前我市的網絡應用現狀和發展規劃。

明明是冇有夾雜任何語氣的友善之言，傳到何長歡耳朵裡，總覺得顯得十分刺耳。

會後，安譚生招手示意要他過去，何長歡跟在他身後走進了茶水間旁的辦公室，順手帶上了門。

彼此沉默著，安譚生明明叫他來交接工作，此刻卻悠閒地泡茶。

何長歡率先開口，“安先生，久仰，前段日子多有得罪。”

裝得有模有樣。

安譚生眼皮都不抬，語調上揚：“哦？那你打算怎麼補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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