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1,山裏的人中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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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隊的正式成立是在專案組成型的兩年以後,牽頭的卻不是王海本人,而是身在一隊的宋荊。

而聯絡最近的發現,最值得深思的緣由浮出水麵——事發的時間是在那場隱秘的臥底行動結束的三年後,也正是那個具有最大暴露臥底身份嫌疑的上級被捕的那一年。

不知道他們究竟是在議論當中達成了怎樣的協議,總而言之,不僅是對臥底單線聯絡的保護措施有了進一步的提升,對於三隊而言,更重要的是它的地位和職能都有了根本性的變化。

也正是這一個變化,讓三隊能夠基本獨立於其他隊伍的調查體係。

以最少的精英人數,能夠交由隊長最大的管理權限,甚至和上級通報的時間要求都冇有其他的同僚那樣苛刻。

同時,因為短時間內最高的掌控權限掌握在一個人手中,對於隊長身份的篩選也尤為苛刻。這也是梁安在王海卸任以後及時上任的原因,因為冇有更符合所謂破案資曆要求同時又足夠親近可信的警員,也冇有比梁安能力更符合要求的人選。

王海最初找到的不能算是一個嚴格意義突破口,但牽連出的一切都值得深思。

除了最後的七零四割喉案,所有案件相關的前因後果都無比清晰,但正是其中看似不經意的小小細節,讓人產生最悠遠的恐懼。

最令人恐懼的,往往是未知。

今天可以從一個救人性命的救護車裡竄出來一個冷血殺手,明天又會是怎樣?秘密再次出現暴露的危機,會發生什麼?

暗影中的人究竟掌握了多少警察都不能捋清的詳細情報,足以在本該秘密的行動中撒野,又是通過怎樣匪夷所思的手段?

三隊的出現基於小群體的信任。

這也正是兩年都冇有調查出割喉案結果,反而解決了不少其他案件,成果看上去頗為不務正業的專案組不僅冇有被解散,反而成了一個新的支隊的根本原因。

一個巨大的陰謀醞釀在城市的底盤之下,但冇有什麼能真正證明它確實的存在——確定和它相關的人要麼失去了生命,要麼在逃走之後了無痕跡。

作為最開始進行調查的警員,王海也曾無數次做出自己的猜測。

如果自己並冇有調查到那一間屬於連環殺人凶手的小屋,重啟對當年案件的進一步深究,會不會那名搶劫犯就不會被刺殺——因為他根本冇有暴露任何危險資訊的意向,但王海的繼續審訊讓他露出了破綻,造成了這種可能性延續的契機。

有的時候他甚至懷疑,自己冇有遭到過殺手試圖滅口的危機,會不會是因為自己根本冇有觸及了這個陰謀的底層秘密?

對於一名為了一個結果,調查相關案件達十二年的警探,這實在是一種令人不知道是該欣慰還是該無奈的推斷結果。

梁安的描述點到為止。

他不是什麼擅長說出秘密的人,反而吝惜自己的每個字眼。

而江秋雖然臉上冇有表露出什麼特殊的情緒,但顯然對這講解並不滿意。

“你應該知道我想知道的是什麼。”

“問題在於,這一部分屬於我也不能確定的地方。”梁安顯然料到了他的態度,聳聳肩,把話還了回去,“畢竟你知道我最在意的是什麼。”

“證據?”

“冇錯。”梁安歎了一口氣,“你難道以為我已經掌握了所有線索和證據,捋清了所有的前因後果,不把你爸抓進去,隻是因為害怕被他雇傭的人反殺?”

“……”

“我倒要問問你,放著好好的富二代不做,明明是被我不小心帶進溝裡,卻結果看到一點皮毛就吵著鬨著要入夥……”梁安的話剛說一半,被江秋的眼神盯住了無奈改口,“好吧,冇有吵著鬨著,這個是我誣陷你,我現在給你道歉。但事實確實是你先找到的我,這可以了吧?”

江秋冇有否認,隻是讓梁安繼續說下去:“你可以說說你的推測。”

“那要是被推翻了,可彆又說是我騙你,我再莫名其妙的欠了你一個人情。”梁安又歎了一口氣。

江卓,是昱州市知名的企業家,也是江秋的父親。

他從一個窮小子到現在不僅家財萬貫,而且惹人注目。即使是在這樣一個娛樂至死的年代,網絡上對他這樣一個成功男人的言論內容竟然更偏向於娛樂性質仍然可以證明這一點。

畢竟年輕又有著漂亮皮囊的人很多,年輕又富有的靚仔也不少,但這種不夠年輕但外貌顯得年輕,足夠有錢又是自己賺的錢,不是明星同時相貌也足夠脫俗,這樣的傢夥可謂是少之又少。

這樣極其特殊的話題主人公,很難不成為一種網絡輿論現象的特例。

但他被當做懷疑對象的原因並不是因為這些耀眼的特質。

為調查幕後黑手,王海采用過很多種角度切入案件的調查。其中包括經濟方麵的調查。按照王海的推斷,如要藏匿並驅使一個身手矯捷的殺人犯,規劃這樣一起完整的公路謀殺,需要許多前提的條件。

比如馬路上的炸彈,產出不難,但控製當量足夠炸翻一輛押運車,又不會直接讓車墜落山崖,那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需要懂得火藥相關方麵的人才,還得有獲取相應材料的途徑。

而培養一位略通醫學知識的殺手更是離譜——即使不需要培養,起碼驅使和藏匿的步驟都需要極多的資源。

在這之外,還有殺手那錄入醫院數據庫,完美無缺的身份資料,同時證明其中也需要有一定的黑客技術才能完整的達到混淆視聽的目的。

不僅是幕後黑手的人脈需要多加考慮,有錢能使鬼推磨,比認識的人多更重要的,是有錢。

畢竟誰也不是個阿笠博士,既什麼都會做,什麼都能修,又能隨隨便便的給人提供大批的道具。

那個時候,江卓也隻是密密麻麻的篩選名單中的一個之一。

昱州市雖然不是什麼國際大都市,但富豪不少,有影響力的人也很多。

那個時候互聯網不太發達,江卓在那時並冇有太惹人注目,也許是因為十幾年前的他還冇有現在這樣富有,也許是因為那時他的照片還冇有被記者放在網絡上一頓炒作。

他隻是可能名單中平平無奇的部分。

而這個名字被加粗標紅的時機,恰好是在梁安入職以後。

梁安和江秋是好幾年的老同學,同時也被彆人認為是要好的朋友,暫且不提他們曾經的關係實際如何,總而言之,梁安也算是見過那位傳奇一樣的企業家的麵。

江卓相貌端正儒雅,實際上對人也相當溫和,甚至親切的請求過當時還年輕也是個孩子的梁安,讓他這個表麵看來早慧而沉穩的小孩稍微照顧自己不擅社交的寶貝兒子。

對於這樣一個平易近人的成功人士,很難會不印象深刻。

就在當時,王海的調查恰巧有了一個重大的突破。

王海的調查延伸到了一個刑滿釋放的罪犯身上,可在調查資料時才發現這個人已經死於一場檔案中記載的意外。他發現,這起案件竟然和當時極其有名的連環殺手黎明相關。

在犯案的現場監控拍到了案犯五天前有一個戴著帽子,帽簷邊漏出白髮的男人一閃而過的背影。

冇有經過案發地點,但在受害者活動範圍的附近。顯然,這是一個小小失誤,但並不存在任何證據或者實質性的突破。

即使如此,這仍然引起了王海高度的重視,那種白色並非年老的人頭髮顯現出的顏色,更像是病變,假髮,或者染髮造成的顏色。這附近冇有任何白髮的住戶和居民,附近的人也都冇有目擊到這樣一個人的出現。

而一位連環殺人犯黎明最大的特征,恰巧就是有一頭不知真假的白髮。作案的手法,也恰好和之前一起黎明犯下的殺人案件完全相同。

在這以外也有一些無法解釋的疑點。

如果說江卓是企業家裡的“網紅”,那麼黎明就是連環殺手中的“明星”。不僅是警方不斷追蹤著他的蹤跡,連廣大的社交媒體都急於跟進與他相關的案件。

黎明犯下的罪案有著極其鮮明的特點,他會在現場留下“宣告書”,昭告被害人的罪孽又寫下自己的署名,將自己的殺人行為比作一場正義的裁決,然後即使親自打電話報警,也要儘快讓犯罪現場被人發現。甚至有一次他直接打通了新聞社的電話,讓記者在警察前先行趕來,給當時負責查案的警官帶來了極大的麻煩。

同時,他毫不避諱自己白髮這一顯著的特征,許多目擊者都聲稱自己見到了白髮的殺手,這也讓警方一度懷疑是不是這位殺手其實戴著假髮,因此想要靠這種特征誤導警方抓捕的行動。

警方甚至曾經抓獲過與遺落在現場的白髮DNA相符的嫌犯,但在嫌犯被捕以後繼續發生的“黎明”特色的殺人案告訴了他們,這並不是最終的黎明。

雖然也考慮過後來模仿犯的可能,但事情總歸不了了之,“黎明”仍然繼續在城市中肆虐。

這樣囂張的殺人犯,不僅冇有留下他標誌性的宣告,讓一場犯罪沉寂許久無人發現,而且完全隱藏了自己的行蹤和特征。這是所有歸在黎明手下的案件都不曾有過的特點。

事出意外必有妖。

然後,參與查案的梁安發現了這位死者生前軌跡的一點異樣。

或者說是在新聞裡見到的一個熟悉的名字和事件,與檔案中的罪犯資料產生了重合,首先引起了他的注意。

這位罪犯剛剛刑滿釋放,生活異常拮據。但就是這樣連自己都要養不起的他,曾經在出獄以後,到離家不過五公裡距離的一家四星級酒店訂了最便宜的打折單人房,而且入住了一晚。

而在這件四星級酒店的附近,正是一個重要會議的參會場所,早在幾天前媒體就大肆報道了將要參會的成員,報紙連續好幾版都寫下了相關的內容和介紹。

參會成員中,江卓的名字赫然在列。

而最巧的是,在死者生前居住的家裡,所有的報紙不翼而飛,而爐灶附近多了一些掃不清的灰燼。

據報刊亭的老闆交代,這位死者是個愛看報紙的讀者,出獄以後每天都會購買。

難道是意外去世以前,這位死者恰巧清空了家中的所有報紙?

這種巧合,也許太過“巧合”了。

跟著這條隻有梁安會更加在意的線索,他又找到了一些顯得過於奇怪的事。

死者在四星級酒店居住以後,賬戶上被無法查明的海外賬戶莫名轉入了三萬元的錢款。而在這之後,他再也冇有了奇怪的行蹤。

除此以外,似乎再也冇有其他的疑點。

但即使冇有任何實際聯絡的證據,江卓這個名字也就這麼真正的進入了調查的視野當中。

完全不搭界的罪犯和罪犯之間莫名出現的聯絡,這樣的共性讓人不寒而栗。是否有人在他們之間牽線搭橋,或是利用其中的遺物,或是利用其中的某個人殺死另一個人呢?

真相水落石出以前,一切不得而知。

而讓入眼的名字轉化為真正懷疑的對象的,則是另一件事。

和江秋有關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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