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 錢莊的業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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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還是那座皇宮,皇帝朝會結束之後,他在仁壽宮召見了陳煦與賽華佗。

仁壽宮位於大內西宮,乃太後居所。張太後自今年開春以來身體一直不大好,初冬時大病了一場,這一病令她元氣大傷,身體時好時壞,前陣子夜間受涼,病情發作竟至臥床不起,服了禦醫的藥,病情也不見好轉,尤其這幾天,神智已然不清楚,這種狀態可以借用現代一個詞來形容——彌留。

大太監曹吉祥,不僅掌司禮監,而且分管京營,前不久輔國公讓賢,他向皇帝陛下自薦領了東廠廠公,軍政大全一把抓,可謂炙手可熱的人物,他身邊當然有一*佞小人趨炎附勢。

太後病重,其門下一江湖術士斷言太後壽元將近,隻因生有餘糧,餘糧未儘,太後性命無憂,但要病情好轉,除非祈福增壽。不過這是逆天而行,凶險萬分,成功者百不存一,為太後福壽安康計,他情願一試,雖肝腦塗地,萬死不辭。

陳煦與賽華佗當然冇聽到這慷慨激昂的言語,正統皇帝倒也冇擺架子,他道:“有請先生為母後診脈。”

正統皇帝有一種奇怪的親和力,以陳煦的心智及閱曆,都情不自禁會產生好感。

“來人,賜座!”

賽華佗也不客氣,他大馬金刀的坐在太後病榻一側,這時早有宮婢將太後腕子送到他手底下。所謂懸絲診脈,這純屬扯淡,至少他賽華佗不會。

陳煦與正統皇帝靜靜的看著,前者曾恨不得這卑鄙的惡婦早日歸西,此刻看著這纏綿病榻的滿臉皺紋的老嫗,他也說不出是可憐還是可恨;後者與母親關係始終算不上親厚,這些年風風雨雨,甚至頗多隔閡,母親病危。他談不上傷心欲絕,倒也不至於咒母親早起,求醫問卜,不過是儘一個兒子應儘的義務罷了。

“陛下節哀,”賽華佗站起身來。見禮之後。他繼續道,“請恕草民說句大不敬的話,生老病死乃每個人的必經之路。太後年事已高,身體衰竭,非藥石能逆轉,萬望陛下恕罪。”

正統皇帝並不意外,宮中禦醫或許不及賽華佗名頭響亮,但也都是杏林高手,他們也一致認同太後大限將至,至於所謂祈福增壽,固然做不得真。但也冇有什麼損失!

賽華佗話雖如此,他依舊留下一副調理為主的藥方,皇帝按慣例賞賜後讓人送賽華佗出宮。

正統皇帝擺駕禦書房,他與陳煦單獨敘話。

“陳愛卿,乾的漂亮!”正統皇帝摒退眾人,甚至司禮監曹太監也不例外。然後開門見山的說道。陳煦知道皇帝指秋霞寺之事,他也不居功,隻道,“陛下,罪臣也是僥倖。秋霞寺已失掉民心,眾叛親離,敗亡隻是時間問題。”

“愛卿何必自謙?”正統皇帝注視陳煦,“卿救過朕的性命,又拯救國家於危難之中,如今又兵不血刃的解決掉朕最大的麻煩,朕有功必賞,無論加官進爵,卿但有所求,朕無不應允。”

正統皇帝這番話說得推心置腹,陳煦卻聽出一絲不同尋常,什麼算卿但有所求?不過陳煦也不意外,功勞太大很容易犯皇帝忌諱,這也是人之常情。

其實,自皇帝重用曹吉祥,冷落楊雲睿,任由石亨爭權奪利,他就知道皇帝已心存忌憚。陳煦半點也冇有猶豫,他道,“陛下,罪臣這幾年浪跡江湖,最懷唸的是愛情、親情,臣懇請陛下將思柔公主許配於臣下。”

陳煦明顯察覺正統皇帝鬆了口氣,他道,“朕早已許婚,這是你應得的,朕要拿這種事糊弄朕的功臣愛將豈不笑掉天下人大牙?朕要賞你高官厚祿,昔年塞外之時,朕許諾愛卿一輩子榮華富貴,這句話今日依然有效。”

陳煦先拜謝皇帝隆恩,他又搖頭道,“陛下,要說當官,臣跟那些清流文士尿不到一個壺裡,尤其近來竟把方洪的死賴在臣的頭上,他們不定在心裡怎麼詛咒呢,臣還是不碰那個眉頭了。”

皇帝有些無語,要冇有你方洪豈會這般輕易斃命?不過臣下互相攻訐,對帝王而言也並不是壞事兒,他也樂見其成。

“不過說到賺錢,臣倒是想跟陛下做一樁大賣買。”

陳煦曾在給皇帝的密信中約略提過,正統卻冇怎麼放在心上,商業畢竟是賤業,他更關心政治。

“陛下,關於錢莊一事兒,臣有一事相求。”大燕錢莊多不勝數,正統皇帝並不清楚其中利害關係,他隨口道,“你說吧,朕能答應儘量滿足於你。”

“臣隻希望鄙錢莊能得到朝廷的認證,做生意,信譽至上,還有什麼比朝廷更穩妥的保人?”陳煦不著痕跡的恭維正統皇帝一番,他繼續道,“在商言商,朝廷的信用當然不能白用,臣願為陛下分憂。”

正統皇帝聽明白了陳煦的意思,他不過是怕信譽不夠,想扯著朝廷的大旗做虎皮,站在他的角度,此舉雖可能惹人非議,但也絕不是什麼大事兒。

“其一,臣知道朝廷財政情況不容樂觀,若朝廷急需用錢,臣的錢莊也可以向朝廷提供一定數額的貸款。”陳煦看了正統皇帝一眼,他補充道,“這些貸款是不用還的,隻需要每年支付一定的利息即可。”

正統皇帝愕然,朝廷財政缺口動輒上百萬兩紋銀,陳煦籌備的錢莊固然本金不會太少,但用於朝廷不過杯水車薪;陳煦能有這種想法,他心頭著實感動,不貪戀權勢而又想到為國分憂,這樣的忠臣豈非大燕中興的希望?正統皇帝打定主意,靖國公的爵位還是他的,雖然不委派常職,朝廷需要他的時候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兒?

“不過為了錢莊的正常運營,朝廷要借貸也需要用朝廷未來一年的稅收作為抵押。”

正統皇帝知道借貸不僅需要抵押更需要保人,陳煦此言無可厚非,當然他也不至於真的朝他小小的錢莊伸手,否則就真的是“巧取豪奪”了。

陳煦口中的“其一”,已然讓皇帝感動,他料不到他竟還有“其二”。

“陛下,微臣這幾年去過很多地方,也冇少跟社會最底層的百姓打交道,對於他們的生存狀況多少有一些瞭解。百姓種地其實就是靠天吃飯,或旱或澇,碰上災年,顆粒無收實在稀鬆平常,顆粒無收就意味著青黃不接,他們為了填飽肚子,不得不選擇借高利貸,而借貸的抵押物就是田產。可憐他們卻意識不到,即便接下來是豐年,收穫的糧食也不足以支付高額的利息,當賣兒賣女亦不足以償還債務時,他們隻有出賣田產,由此徹底淪為佃農。”

“有能力放貸的,大都是地主、豪紳,他們或有功名,或有朝中官僚扶持,按慣例是不需要繳納賦稅的,正是因為如此,朝廷稅收一年比一年少,這也就形成了一種惡性循環。”

正統皇帝神色漸漸凝重,對於國內土地兼併的現象,他早有耳聞,想當年貶謫左都禦史秦錚,他給他的密旨就是要他徹查土地兼併問題。

熟料,秦錚剛出京城,即遭殺害,皇帝也是在這時候才意識到這個蠱不能隨便掀開,即便他是皇帝也不例外。

“愛卿可有應對之策?”

正統皇帝沉聲問道,他有期待更有擔憂,此事若能成,盛世則不遠矣;此事若不能成,朝廷恐怕也真的危險了。

“陛下,這正是微臣開設錢莊的初衷,錢莊其中一項重要業務就是向青黃不接的百姓提供貸款,年息絕不會超過一成五。”

年息一成五,高利貸的十分之一都不到,這哪是做生意的節奏?這簡直就是舍錢呢。正統皇帝感動之餘又有點失落,大燕百姓何止千萬?陳煦的錢莊又能幫助多少人呢?

再說,按他的方法經營,這錢莊能撐持一個月就不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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