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 波蘭之友(4K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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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瑟、大仲馬與托馬斯·坎貝爾圍坐在茶幾前,三人一邊喝著茶一邊談論著各自對於波蘭的瞭解。

自從去年從沙俄大使館截獲波蘭發生動盪的情報後,亞瑟時不時就能從倫敦的報紙上看到一些關於波蘭起義的新聞,但是那大多是一些籠統的概括式新聞,對於其中的內情和具體進展,亞瑟即使想要深入瞭解,他手下的倫敦警務情報局也冇有那個人力與精力。

他隻是偶爾能從在沙俄大使館工作的菲歐娜口中得知一些零星細節,總而言之,自從去年11月華沙爆發大規模起義後,波蘭人的起義軍除了初期告捷外好像都不太順利。

而此刻從托馬斯·坎貝爾的口中,亞瑟腦子裡的繪卷終於漸漸清晰。

就像是1789年法國大革命發生後對歐陸產生的影響一樣,自從去年法國爆發七月革命後,歐洲多地先後受到七月革命勝利的鼓舞,相繼爆發大規模武裝起義。

而這便是奧地利首相梅特涅、俄羅斯沙皇尼古拉一世與普魯士國王腓特烈·威廉三世之所以想要阻止比利時獨立的最重要原因,作為歐洲最強大的三個**君主國家,他們十分擔心在比利時問題上讓步會讓國內的反抗勢力看到可趁之機,進而動搖到自己的統治根基。

而事實也證明瞭這一點,甚至於沙俄在比利時問題上還冇讓步呢,在它控製下波蘭王國便已經掀起了大規模武裝起義。而這也導致了沙俄最終對比利時獨立鬆口,同意了由英國王儲維多利亞公主的舅舅利奧波德王子出任比利時國王的方案。

在外交上吃了癟,鐵腕統治者沙皇尼古拉一世自然要在內部問題上狠狠地找回場子,在去年12月10日在聖彼得堡舉行的波蘭臨時政府與沙俄政府的和平會談中,尼古拉一世斷然拒絕了波蘭代表團遞交的請願書,拒絕尊重1815年製定的波蘭憲法,也拒絕歸還在波蘭征用的土地,並表示在起義問題上拒絕任何協商或者做出可以平息波蘭輿論的讓步,波蘭人隻有兩個選擇——要麼放下武器宣佈無條件投降,要麼華沙就等著被俄羅斯的軍隊踏平吧!

當沙皇的答覆傳回波蘭後,不出所料的引起了波蘭公眾的憤慨,波蘭最高國民議會公開斥責了之前一直對俄羅斯持退讓立場的談判代表團團長耶齊爾斯基,至於另一位持退讓立場的波蘭政府領袖克薩瓦裡·盧貝茨基則更是被嚇得留在俄羅斯不敢回國了。

1831年1月25日華沙爆發大規模示威活動,華沙的大學生們高舉著寫著俄國十二月黨人起義五位革命者名字的標語牌聚集在華沙地標城堡廣場,波蘭陸軍元帥奧斯特羅夫斯基在波蘭、俄羅斯的並排國旗以及‘為了你們和我的自由’的標語發表了戰爭動員演講。

與此同時,波蘭農民也紛紛開始拒絕服勞役,放下鋤頭拿起槍支自發加入起義軍隊。

同日,波蘭向歐洲各國駐波蘭大使發出外交通告,由於沙皇亞曆山大和尼古拉對波蘭主權的侵害,波蘭王國正式宣佈脫離俄羅斯帝國獨立,新政府將會由前俄羅斯帝國大臣會議主席、外交大臣、波蘭親王恰爾托雷斯基領導。

而尼古拉一世對於波蘭獨立的迴應並冇有出爾反爾,1月25日波蘭宣佈獨立,2月5日俄羅斯的12萬平叛軍隊便在沙俄陸軍元帥紮巴爾坎斯基的領導下進入波蘭王國境內。

隻不過沙俄的大軍並冇有像是預想中那樣迅捷而有力的完成對於波蘭的再征服,紮巴爾坎斯基在華沙近郊遭受當頭一棒,他們在格勞霍夫戰役中被人數劣勢的波蘭起義軍擊敗,並被起義軍一路趕到了布格河一線,而到了4月份俄軍內部又爆發了大規模霍亂與傷寒,戰鬥力嚴重受損。

直到6月份,沙俄軍隊才總算是緩過了勁兒,他們在奧斯特羅溫卡取得了對波蘭的第一次戰役性勝利。

但是沙皇尼古拉一世對於行動遲緩的紮巴爾坎斯基元帥的耐心顯然已經來到了極限,在又一次向華沙進攻的步伐受阻後,暴怒的沙皇終於忍不住發飆:“無論怎麼講,會戰兵力是十二萬對六萬,優勢在我。娘希匹!紮巴爾坎斯基無能,看來朕必須親自出山!”

然而,正當尼古拉一世摩拳擦掌準備禦駕親征時,聖彼得堡天空一陣巨響,將星閃亮登場。

“陛下且慢,且看我略施小計,管教那波蘭人拱手來降!”

說話的人正是:成長於拿破崙戰爭炮火中的沙俄名將、曾攻入巴黎的凱旋之人、於第七第八次俄土戰爭中屢建奇功的奧斯曼土耳其剋星、按著波斯卡紮爾王朝腦袋揍的中東王者、高加索地區的征服者、和先皇亞曆山大一世並肩作戰的老兄弟、深得沙皇尼古拉一世信任的好大哥、埃裡溫伯爵伊凡·費奧多羅維奇·帕斯凱維奇元帥。

得到了帕斯凱維奇元帥的有力保證後,尼古拉一世火速撤銷了紮巴爾坎斯基元帥的職務,改由帕斯凱維奇擔任平叛統帥。

而帕斯凱維奇剛一上任,便改變了紮巴爾坎斯基正麵硬碰硬的粗暴打法,他狡猾的命令俄軍從接近普魯士邊界的位置渡過維斯瓦河,繞過波蘭人佈下的正麵防線直接由西方進攻華沙。

而這個時候,波蘭起義軍內部卻還在為了先前的戰敗四處分鍋,在萊索比基戰役戰敗的波蘭將領被全部逮捕並以叛國罪為由受到關押。

而在法院宣判這些將領無罪後,情緒激動的華沙市民直接衝進監獄對他們動了私刑並將其一一絞死。正在前線作戰的起義領袖克魯科維茨基不得不連夜趕回華沙安撫市民情緒,並下令逮捕了那些騷亂領袖。

而在波蘭人忙活完這一波以後,在帕斯凱維奇率領下的俄軍已經悄無聲息的來到了華沙城下,經過兩天的激戰後,帕斯凱維奇終於可以心滿意足的向聖彼得堡傳信——陛下,我很榮幸的告知您,此刻華沙已經重新處於您的腳下。

大仲馬聽完了托馬斯·坎貝爾的介紹,這個法國胖子半張著嘴手裡端著茶,良久後才忍不住搖頭道:“外麵打的熱鬨,裡麵鬥得更熱鬨,短短幾個月的時間就換了四屆政府,這樣怎麼能搞得好革命呢?”

亞瑟聽到這話,瞥了他一眼道:“這話應該輪不到法國人說吧?君主立憲派、吉倫特派、雅各賓派、熱月黨人督政府,內部還有埃貝爾派、斐揚派、忿激派、平原派、山嶽派、無褲漢再混上保皇黨,畫家們的調色盤都冇有法國大革命的政治派彆豐富,那時候的巴黎難道不比華沙熱鬨?”

如果是一年前,大仲馬聽到這話肯定早就要和亞瑟掐起來了,但是現在這個胖子的心態早就平複了不少。

大仲馬端著茶杯喝了一口:“那也比倫敦好,除了托利黨就是輝格黨,就這麼兩盤蘿蔔,不列顛人都吃了幾百年了,難道還冇嘗膩麼?”

亞瑟扭頭望向坎貝爾:“所以,坎貝爾先生,你所說的波蘭之友文學協會裡的成員,都是波蘭起義失敗後流亡到倫敦的政治人物嗎?”

坎貝爾笑著搖了搖頭:“也不全是,但是或多或少都和起義掛著關係,波蘭的陸上鄰國對於起義者的態度都比較敵視,所以在起義失敗後他們隻能選擇從海上乘船撤離。你應該知道,起義發生之後,普魯士為俄國人提供工程和補給上的幫助,同時封鎖邊境禁止援波人員與武器進入波蘭,奧地利雖然一開始態度曖昧,但是在發現俄軍戰事不利後,也在俄羅斯的要求下封鎖了與波蘭的邊界。”

一向熱衷於政治的大仲馬聽到這話,禁不住笑出了聲:“奧地利的梅特涅估計一開始還想藉著波蘭給俄羅斯放放血吧?但他應該冇想到俄羅斯能打成這個模樣,如果真讓波蘭成立了共和國,那他可就玩脫了。不過話說回來,如果波蘭人能夠抓住前期的大好形勢一鼓作氣擊敗俄軍,倒也不是冇有可能脫離俄羅斯的管轄。隻可惜他們一邊想談一邊想打,等到明白自己冇有退路的時候,一切都已經太晚了。”

亞瑟放下茶杯道:“所以,您發起的波蘭之友文學協會都有哪些人需要在《英國佬》投稿呢?”

坎貝爾開口道:“這個文學協會不是我一個人搞得,協會的另一個發起者就是擔任了波蘭臨時政府總統的前俄羅斯帝國外交大臣恰爾托雷斯基親王,他有一本已經接近成書的《外交隨筆》想要出版。布魯厄姆委婉拒絕我在《愛丁堡評論》上發表文學協會的文章,多半也是因為這一份稿子。

畢竟輝格黨現在是不列顛的執政黨,因此,輝格黨機關報《愛丁堡評論》上的觀點基本可以代表了不列顛政府的正式外交立場。我們與俄羅斯的關係至少在明麵上還是融洽的,輝格黨估計也不願意為了一個流亡的波蘭前總統去開罪那位強勢的俄國沙皇吧?”

亞瑟試探著問了一句:“您可以大致為我介紹一下《外交隨筆》的內容大概是怎樣的嗎?”

坎貝爾倒也冇有刻意隱瞞亞瑟,他坦誠的回答道:“恰爾托雷斯基親王是一位非常有遠見的政治家,他想要在歐洲為波蘭尋找一個位置。他想要讓西歐關心這個亡國之國的窘境,這個國家雖然不複存在,但它仍然是歐洲秩序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另外,他還認為波蘭為獨立所做的努力與東至高加索的歐洲其他亡國之國的獨立運動都是緊密相連的。俄羅斯的統治區域正在不斷向西、向南擴展,依靠著來自東方與北方取之不儘的自然資源,俄羅斯正在成為歐洲永遠的威脅根源。

對了,還有一個有意思的觀點是,他覺得普魯士對於和平秩序的威脅也正在不斷擴大,如果可以的話,他認為可以讓東普魯士併入重建的波蘭,並以此作為手段來瓦解它。”

亞瑟聽到這裡,禁不住捧著茶杯靠在了沙發椅的椅背上:“如果親王閣下不是因為對普魯士對波蘭采取封鎖而心懷怨恨的話,那他的這番看法也實在是過於有遠見了。”

“怎麼?伱也是這樣認為的嗎?”

坎貝爾哈哈大笑道:“每次他同彆人介紹起他對普魯士的認知時,旁人都隻是禮貌的微笑,但是從他們的表情來看,那些人多半是不信的。但是冇想到,他居然能在《英國佬》找到知己,而且還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小夥子。”

說到這裡,坎貝爾還開起了玩笑:“雖然我不知道恰爾托雷斯基親王為什麼會把普魯士視為一個巨大威脅,但是他的閱曆和經曆畢竟擺在那兒呢,亞瑟,你年紀輕輕就能和他英雄所見略同,或許你以後應該去外交部而不是待在蘇格蘭場。”

亞瑟聽到這話,也開了句玩笑:“得了吧,坎貝爾先生,您就彆恭維我了。我的國際視野隻夠讓從白廳街看到倫敦東區的貧民窟,至多至多到西印度碼頭為止了。不過我現在也明白為什麼布魯厄姆勳爵為什麼會讓您來找《英國佬》了,他關於俄羅斯的觀點放在《愛丁堡評論》上確實不大合適,但如果是一份普通的民間雜誌上,真是再合適不過,畢竟有時候來自民間的鋪墊也是很重要的。正好我們下期要出個副刊,名字叫《經濟學人》,我覺得親王閣下的這篇《外交隨筆》完全可以登在那上麵,非常的合適也非常的恰當。”

“《經濟學人》?”坎貝爾愣道:“可親王的稿子不是經濟學觀點,而是政治上的啊!”

“對啊!政治經濟學嘛!”

亞瑟喝了口茶:“不談政治,還做什麼《經濟學人》呢?經濟學上的東西,我們已經有一篇約翰·密爾先生的稿件了,您完全不必擔心。至於剩下的版麵,全是留給政治的。實不相瞞,《經濟學人》的第一期,我們還打算登一篇《拿破崙思想》,如果再配合上恰爾托雷斯基親王的《外交隨筆》,這銷量肯定蹭蹭蹭的往上漲。銷量有了,我們能給的稿費分成就多了,分成多了波蘭之友文學協會的經費也就多了,良心循環,咱們這不就轉起來了?

對了,坎貝爾先生,您那裡還有其他知名作者推薦嗎?實不相瞞,我們的主刊《英國佬》目前也很缺稿子。自從半年前,我們的兩個主力作者跟著皇家海軍的船跑到海上摸魚後,我們就有兩個大專欄空了出來。今天雖然找到了一個可以補缺的人選,但還剩下另一個欄位缺人。如果協會裡有合適的,我覺得完全可以直接把這個欄位交給波蘭之友文學協會來支配。這樣一來,您和我都省心了。”

坎貝爾聽到這話喜出望外道:“這……亞瑟,你說的是真的?”

“當然了。”亞瑟點頭道:“不管是看在波蘭人民的份上還是看在倫敦大學的情誼上,在能力範圍之內能幫上忙的地方,我都責無旁貸。”

說到這裡,亞瑟還扭頭望向《英國佬》的台柱子大仲馬問道:“亞曆山大,你也同意吧?”

大仲馬一手搭在沙發椅上啃了一口蘋果:“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喜歡共和主義者,不管是法國的,還是波蘭的。”

“除了不列顛的?”

大仲馬挑眉道:“甚至是不列顛的。”

坎貝爾聽到這話倒也冇有責怪大仲馬,這位英國知名詩人現在心情很愉快,不介意開幾句小玩笑:“說到合適人選,我這裡還真有一位。曾經被沙俄流放的履曆已經足夠說明他是個英勇的共和主義者,與俄羅斯十二月黨人的友誼也說明瞭他的堅定立場,與此同時,他還是普希金的密友和拜倫的忠實粉絲。萬幸他在從羅馬回國參加起義的過程中冇有吃到槍子,要不然世界詩壇肯定要蒙受巨大損失了。”

大仲馬聽到這話,禁不住放下了蘋果點頭道:“聽起來像是個可以做朋友的人,坎貝爾先生,您說的那個人到底是誰?”

坎貝爾微笑道:“請允許我為你們引薦波蘭最具才華的當代詩人——亞當·密茨凱維奇先生。相信我,把專欄交給他肯定不會讓你們失望的。”

還剩三千六,稍晚一點。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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