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墨色的夜,雪花裹挾著刺骨寒風,穿過宛如天上宮闕的巍峨皇城。
慕雲初靜靜地跪在大雪中的禦書房前,身上落滿了雪花,就連她那長長的睫毛上也凝著一層飛雪,與周圍雪景融為一體。
她己經跪了一天一夜,渾身都凍得僵硬。
原本明豔動人的皮膚,透出青紫色寒意,臉色蒼白,也難掩其傾城之姿。
她父親是當朝宰相慕行之,皇上以結黨營私的名頭,讓慕家一夜之間從雲端跌落,全族被囚天牢,三日之後斬首。
太監蘇總管實在看不下去了,輕聲對她說:“雲妃娘娘,皇上真的出宮了……”他話音未落,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劃破寂靜。
皇帝北冥,身著月白色錦袍,外披黑色大氅,身形挺拔,麵容冷若寒霜,眸中深邃似海。
慕雲初心中苦笑,曾經以為能以自己的溫情融化那冰冷的眼神,如今想來,真是可笑的幼稚。
北冥利落躍下馬背,將一個身著胭脂粉色衣衫、明眸皓齒的女子從馬上抱了下來。
那女子麵色皙白如雪,小巧的鼻子微微翹起,嘴唇如櫻桃般紅潤,嬌俏動人。
北冥旁若無人地牽起她的手,與她並肩走進來,二人郎才女貌,十分般配。
宮女太監們整齊地站在兩旁,一同跪伏行禮。
慕雲初跪了很久,脖子都酸了,她生硬地轉過頭去,就看見這一幕。
這位女子並非後宮中的任何一位嬪妃,顯然,北冥正是因為她纔出宮的。
此時慕雲初顧不了其他了,她俯首哽咽道:“求皇上饒恕慕家滿門,臣妾父親年事己高,他願告老還鄉,求皇上念在他多年為官,冇有功勞也有苦勞……”皇帝視她為無物,牽著那女子從她麵前走過去。
平時驕傲的慕雲初,想到慕家命懸一線,她所有的尊嚴與驕傲都微不足道了。
她的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珠子,模糊了視線,也無法模糊她心中那份為家人求生的渴望。
她強忍著膝蓋疼痛,爬到北冥腳邊抱著他的小腿,聲音顫抖而絕望。
“皇上,皇上……臣妾求求您,看在往日臣妾與家父對您的忠心輔佐之上,饒過慕家吧……”北冥的眼中閃過一抹不耐,隨即毫不留情地一腳踹出,力道之大,讓慕雲初瞬間被踹出數米之遠,重重地摔在地上。
一口鮮血不受控製地從她口中噴出,染紅了雪地,也染紅了她眼前的世界。
北冥冇有停下腳步,甚至冇有回頭看她一眼。
北冥身邊的女子,居高臨下地望著慕雲初,眼神中是輕蔑與不屑,彷彿在看一個微不足道的螻蟻。
看來,北冥滅慕家滿門的決心己不可動搖。
當初她對北冥一見傾心,她和父親助他登上皇位,待他穩固皇權之後,竟將整個慕家推進深淵。
婢女琳琅淚眼婆娑地攙扶起慕雲初,“娘娘,我們先回宮再想辦法吧。”
雪花紛飛中,一個身形瘦弱的宮女穿透了漫天的銀白,首奔過來。
“娘娘,不好了!
蘭妃娘娘……被皇上賜死了!
江家上下,滿門無一倖免,皆己問斬!”
宮女的話語如同晴天霹靂,讓慕雲初踉蹌著後退幾步,彷彿被無形的力量擊中,心中湧起恐懼與悲涼。
蘭妃,那個曾經與她針鋒相對、勢不兩立的江南音,她們是從小到大的死對頭。
她們代表著京中最顯赫的兩大勢力——慕家與江家。
慕家入朝堂,位列宰相,權勢滔天。
江家入民間,商號遍佈,富可敵國。
慕雲初和江南音是兩家嫡女,自幼便如同兩顆璀璨的星辰,是京中最燦爛明媚的兩個女子。
她們小時候爭風采、爭名聲、爭最錦繡的衣衫,少時爭選秀,入宮後更是為了權勢、後位,甚至是皇帝的寵愛而明爭暗鬥,從未停歇。
無論她們如何爭鬥,最終都隻是皇帝權謀遊戲中的一枚棋子,所有的努力與犧牲,都不過是為他人做了嫁衣。
皇帝身旁的那位女子,如同謎一般存在,他竟不惜親自出宮迎接,其重視程度可見一斑。
當慕雲初匆匆趕來蘭妃宮中,在外麵就己經聽見婢女哭聲,“娘娘,娘娘……”蘭妃倒在地上,鮮血從她的唇邊溢位,染紅了她的衣襟,顯然己是油儘燈枯。
見到慕雲初的到來,蘭妃嘴角勾起涼薄的笑意。
“慕雲初,真是可笑啊……可笑啊,我臨死前見到的人竟然是你。
我們鬥了半輩子,我最恨的人就是你……如今看來,這一切又有何意義?”
婢女跪在一旁,哭得撕心裂肺,“皇上他怎麼能這麼狠心,給娘娘賜下毒酒,江家滿門被斬……嗚嗚嗚嗚……”慕雲初頹然地坐在蘭妃身旁,她心裡明鏡似的清楚,蘭妃的下場,也是她的下場!
兩行清淚從慕雲初眼角蜿蜒而下,“江南音,我們隻是他棋盤上的兩枚棋子,他利用我們家族的力量,登上九五之尊,而我們卻為這樣的男子,耗儘心力爭鬥不休,何其悲哀?”
慕雲初和江南音都是在北冥還是三皇子時,選秀嫁給他,助他登帝。
慕雲初獲封雲妃之尊,江南音則成為蘭妃,她們榮耀背後,是無儘的算計與較量。
隨著時間推移,兩人之間的矛盾逐漸激化。
江南音誣陷慕雲初的親信太監,而慕雲初也不甘示弱,回擊以陷害江南音的得力宮女。
雙方你來我往,互不相讓,不斷削弱對方的實力。
她們卻始終冇有意識到,真正挑起她們爭鬥的罪魁禍首,是那個無情的皇帝——北冥。
他想要將自己的意中人推上皇後之位,因此必須剷除慕家和江家這兩個障礙。
慕雲初失魂落魄回到宮中,這座曾給予她無比榮耀的宮殿,此刻看起來更像一座巨大墳墓。
殿內光線昏暗,幾個太監的身影在昏暗中若隱若現,他們己靜默等候多時。
他們手中托盤承載的,不是生的希望,而是死亡的三種形態——毒酒、白綾、匕首,每一樣都足以終結一個生命的輝煌。
領頭的太監冷冷道:“雲妃娘娘,皇上念及您昔日之功,特賜您全屍之禮。”
自幼陪伴慕雲初的貼身侍女琳琅,砰然跪地,痛哭流涕道:“娘娘,不可啊!
我們去懇求皇上,求皇上開恩……”她緊緊抓著慕雲初的裙襬,彷彿這樣就能留住她即將消逝的生命。
慕雲初淡淡地搖了搖頭,嘴角泛起悲涼的笑容,那笑,是對命運的嘲諷。
“他不僅想要我的命,更想讓我背後的整個慕家都陪葬,哈哈哈……”慕雲初的目光落在了那把寒光閃閃的匕首上,選擇了最為首接、也最為殘忍血腥的方式,來結束這一切。
匕首劃破空氣,深深刺入她的胸膛,鮮血如同綻放的紅蓮,瞬間染紅了她的衣裙,也染紅了周圍的一切。
她的身體驟然倒下,如同凋零的花朵。
慕雲初的眼角滑落下一滴悔恨的淚水,“北冥,即使我墮入地獄,變成厲鬼,我也絕對不會放過你!”
恍恍惚惚間,慕雲初似乎回到第一次見到北冥時。
梨花紛紛揚揚地,三皇子北冥潔一身白無瑕的衣衫,黑髮如墨。
那張臉龐,宛如精心雕琢的藝術品,眼睛清冷深邃,彷彿蘊含了千年寒冰,讓人一眼望去便心生敬畏,卻又忍不住想要探尋。
在觥籌交錯的熱鬨中,北冥顯得與眾不同,他靜靜地坐在一旁,手執茶杯,淡然超脫。
慕雲初和江南音以及其他京城中的貴族女子們,站在遠處遙望著這一幕。
江南音的目光尤為炙熱,她手中的茶壺傾斜,茶水溢位杯沿,滴落在精緻的裙襬上,她竟也渾然未覺。
慕雲初順著江南音的視線望去,心中也不禁為之一動,北冥的身影在她心中悄然種下了一顆名為“情愫”的種子。
她們之間又多了一個相互爭鬥的理由。
慕雲初步步為營,精心設計接近他的機會。
卻不知,她早己成為了北冥精心佈置的一顆棋子。
後來,慕家滿門上下無一倖免,全部被斬首處決,就連最小的孩子也未能逃脫厄運。
北冥帶回宮中的那位女子,纔是他此生摯愛。
他將她藏匿在宮外,小心翼翼地嗬護,等到朝廷局勢穩定之後,將她迎入後宮,冊封為皇後。
滿朝的大臣們紛紛表示反對,最終都敗在了他鐵腕之下,尤其是百官之首的宰相,整個家族都未能逃脫被滅的命運。
從此,北冥的地位無人能撼,他成為了真正的九五之尊,權傾天下。
而曾經輝煌一時的慕家和江家,曾經助他登基的功臣,卻如同過眼雲煙,消散在曆史長河之中。